□ 辛恒卫

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家乡镇安县程家川有条清明如镜的小河，河道不宽、河水细小，小鱼、小虾、蝌蚪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清澈而温暖。一到夏天，河里便有一群赤条条的小男孩嬉戏玩耍，惊得河里的鱼儿四散而逃，羞得路过的小姑娘捂着眼睛匆匆而过……

小河给我的记忆是那样地小：它从大山深处七沟八梁里的一条条小溪汇集而成，最宽处也不过十来米，最深处不会超过三尺，即使夏天下暴雨，洪水倾泻而下，小河都不会给人以浩浩荡荡、波澜壮阔的感觉。但就是这样一条小河，一流就是几百年或者几千年，曲曲折折，顽强地由东向西流向远方。

记忆中的小河是美丽的。在我们的目光所及之处，河水是那么清澈且川流不息，在地里干活的人们渴了趴下就能喝到甘甜清亮的泉水，那水喝上一口真是止渴消暑、沁人心脾。小河的源头来自山间多条小溪，河水清澈、透亮，一眼就可望到河底五颜六色、圆润光滑的鹅卵石。朝阳为小河抹上一层金辉，晚霞为小河披上一层红纱，深夜弯月像一只银色的小船在河水中穿行。微风吹拂，河水就泛起层层涟漪，像一片片流动着的银鳞，岸边绿色的草滩上，开着许多蒲公英、车前子、老娃扇等小花朵，离小河不远处，长着一棵棵粗细不一枝叶茂盛的杨树、柳树。那河水、那草地、那杨柳，再配上洁净的蓝天白云，真是一幅绝妙的画卷，永远地刻绘在我的记忆深处。

记忆中的小河是慈爱的。夏天，阳光明媚，白云朵朵，清风徐来，河面上泛起层层鱼鳞般的波纹。中午时分，我们呼朋唤友来到河里，捉鱼、逮蝌蚪、抓螃蟹、垒沙堡、找五色石，最开心的便是打水仗了。小伙伴们分成两派，头戴用细柳条编织的环形帽，一只手拿下木头小手枪举着手势，另一只手撩水，嘴里不时地喊着“杀呀”“冲啊”，那欢快的叫喊声飘到天空，回荡在山野里；沉到水里，鱼儿更加欢快。最有趣的便是用淤泥做手工了。心灵手巧的孩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见河边的石板上一个个“鸭梨”、一枚枚“苹果”活灵活现，而小河就这样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一会儿变成落汤的“小鸡仔”、一会儿变成龇牙咧嘴的“泥猴子”，最后又慈爱地让我们在它的怀抱中变得干干净净，微笑着看我们在大人的千呼万唤中恋恋不舍地回家。那时的农村条件有限，农村孩子的童年却过得很快乐，他们发挥各自的才智，运用农村现有的材料制作出了很多玩具，那些玩具虽然没有现在的玩具那么地高科技、那么地好看精致，但这都是他们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玩起来满满的成就感。

记忆中冬天感觉好冷，心里却很热乎。小河的冬天，整个河面被冻得硬邦邦的，但是河面并不寂寞，此时的河面反倒更加宽阔、更加平坦、更加热闹，你看，还有孩子们盘腿坐在大人给制作的“冰船”上，一双冻得通红通红的小手使着吃奶的劲儿奋力地划着，勇往直前。没有冰船的孩子们在河面上先缓跑几步，然后把小身板一斜，两条小腿叉开大约与肩同宽的距离，悠然滑冰。还有的孩子在冰面上一边飞速滑行旋转，一边优雅地转出一个接一个的美丽弧圈。虽然冰船和冰针只是用木板和铁丝做的，非常粗糙，但那种感觉、那种惬意，即便多少年都难以忘怀。

记忆中的小河是慷慨的。早晨，人们络绎不绝地挑水浇灌庄稼；中午，妇女们三三两两地来到河边洗衣服，手里洗着衣服，嘴里还不时地哼唱着令大姑娘小媳妇听了都面红耳赤的土味情歌。傍晚，河边就出现了一头头牛和一群群羊儿，痛饮几口甘甜的河水，再在草滩上、河水里撒几个欢儿，小牛和小羊互相用角抵着对方的头，顽皮地比试谁的力气大，鸡和鸭在河里嗄嗄地叫好加油，看来它们好像比我们更加喜欢这条小河。人们干活累了、脏了，去河里洗个澡，再洗干净臭烘烘的衣服，人和衣服都躺在绿油油的草滩上，看着美丽的天空，享受着清风的吹拂，疲惫和痛苦便一扫而光。

多么美丽的一幅人与自然和睦相处的画面啊！

如今，小河在新时代更加发挥着它服务人民的作用。政府投入巨资，修复了河床，加固新修了河堤，在小河的上游还修了河坝，把汇集起来的水通过堰渠一部分流进河的两岸200亩下湿地，人们建起了鱼塘、虾池，种上了水稻，发展起了致富增收的产业。

家乡的小河啊，你养育了祖祖辈辈的子孙儿女，你那满溢着的温柔“奶水”，永远流淌在家乡父老乡亲的心里，永远流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