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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笔下的汉中
  □ 秦晋
  1899年2月3日,老舍先生诞生于北京一个舒姓贫苦旗人家庭。因为生于立春,父母便给他取名“庆春”,含有庆贺春来、前景美好之意。这位诞生于春天的文学巨匠,抗战期间曾在汉中短暂停留,并触景生情赋诗《汉中—留侯祠》,尽管篇幅不长,却意旨隽永。
  长途跋涉慰劳抗日将士
  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决不当亡国奴的老舍告别妻儿,积极投身抗日救国的洪流。
  1938年3月27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成立,简称“文协”,老舍被推举为常务理事和总务部主任。1939年6月,文协决定:由老舍、胡风、王平陵、姚蓬子等著名作家,代表文协分别参加全国慰劳总会的南北两路慰劳团,慰问国统区和部分解放区的抗日军民。北路慰劳团一行15人,由国民党军委会政治部秘书长贺衷寒任团长,老舍是北路团里唯一的作家。慰劳团由夏而冬,由西南辗转西北,历时五个多月,行程二万里,遍及四川、陕西、河南、湖北、宁夏等8省,劳军慰民,宣传抗战。
  据《老舍年谱》记载:1939年6月28日,老舍随北路慰劳团由重庆出发,7月4日出川入陕,住褒城县;7月5日到沔县(今勉县),游武侯祠,谒武侯墓,当日抵汉中入住;7月6日到石门,停车观赏石门石刻。赶到留坝庙台子入住,参观留侯祠;7月7日翻越柴关岭、酒奠梁,进入凤县,在双石铺停留一天,在汉中总共逗留5天时间。
  尽管舟车劳顿、备尝艰辛,老舍在汉中期间仍参加了不少活动。慰劳团抵达汉中那天,天色已晚。老舍随团到来的消息不胫而走,西北联大医学院师生连夜赶来,见到了他们敬慕已久的老舍先生。老舍和学生热情面谈,勉励师生:“一定要好好学习!今后,国家兴亡的重任,就落在你们的肩上。”当时的汉中联中学生会也组织部分爱好文学的青年学生举行了一次小型座谈会,请老舍讲了怎样写作。他提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文艺工作者不应有治国安邦非吾事,自由周公孔圣人的思想,应该走到时代生活前面。”
  作为秦岭巴山拱卫下的一块沃土,汉中是抗战时期的重要后方,给老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和随团团友的交谈中,赞美东流不息的滔滔汉水,赞美秦岭巴山的青草流烟,也赞美这座历史名城的从容恬淡。老舍对历史文化有着很深的造诣,他谈到汉中是李白所描述的“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之地,军旅诗人陆游“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抗金之地,汉高祖刘邦建立西汉王朝的龙兴之地,“汉初三杰”张良的归隐之地,更是一代名相诸葛亮誓死北伐、匡扶汉室的长眠之地……不难看出,老舍对汉中有非常好的印象,他丰富的历史知识,也使团友们长了见识。
  老舍不仅为俊秀的汉中山水和厚重的历史文化所折服,更为汉中各地风起云涌的抗日浪潮所鼓舞,暗下决心:通过自己的如椽大笔宣传汉中,调动民众的热情,去积极参加那如火如荼的抗战,捍卫自己的家园。
   创作新体诗《剑北篇》
  此次慰劳团之行,足迹贯穿五个战区,老舍被各地军民乐观的情绪、必胜的信念、愈战愈强的决心和毅力所感染,也让他看到“民族意识的增高”对于抗战御侮力量的加强和社会秩序的安定必将起到积极作用。这也让老舍内心产生强烈的冲动,尝试以新的写作手法来表达这次劳军之行。
  1940年2月,老舍在重庆市郊陈家桥冯玉祥公馆,开始创作反映劳军之行的长诗《剑北篇》,记述他的此次行程见闻及感受。全诗以时空变化为线索,以参加北路慰问团沿途的见闻为着眼点,回首历史、描写现在、瞻望未来,歌颂中华大地上人民的抗日精神,蕴涵着深厚的爱国感情。全诗仿照较为严整的鼓词的办法,采用每行用韵,显示出作者在诗歌创作上融会新旧、创造民族形式的努力。
  “一路上,车声炮响,并掩不住抗战的歌唱……怒狮吼落东的残阳,惊雷给风暴以更大的激荡!”《剑北篇》里有老舍走过的千山万水,有对祖国的赤诚、同胞的同情、抗日军民的赞颂、苟安败类的斥责、侵略者的愤怒……“《剑北篇》为名胜古迹,山山水水,留下动人的形象。而一切景物,一切的人与事,又都围绕‘抗战’这一中心。”
  据老舍之子舒乙回忆:《剑北篇》是老舍生前创作唯一的一部长诗,虽然是白话新诗,但老舍为了追求形式美,语言美,每行都讲究押韵,并且每一大段用同样的韵脚。老舍当时身体很差,写的很苦,有时一天也就是几十行。但老舍很勤奋认真,反复推敲,最终完成稿为3661行,通篇热情洋溢地反映出全民抗战的动人诗篇。可惜的是,这篇现存3600行的长诗其实并未写完,老舍原本打算再写十几段,达到6000行,后因缺乏营养患贫血头晕没法继续。
  1940年3月至8月,老舍先生劳军之行的诗作,陆续发表于重庆《大公报》《新蜀报》《抗战文艺》《新华日报》《文艺月刊》《文史杂志》等报刊,引起读者广泛关注。1942年,《剑北篇》由大陆图书公司出版后,反响甚好,被朱自清誉为抗战诗坛的代表作之一。
  《剑北篇》里的汉中
  老舍途经汉中前后不过5天,时间虽短,但对汉中山水和抗战氛围产生了良好的印象。长诗《剑北篇》专辟《汉中——留侯祠》一章,长达236行。加上《双石铺》(当时双石铺所在的凤县归属汉中)的100行,达到了326行,约占全诗的十分之一,可见汉中在老舍心目中的位置。
  诗中这样写道:“路旁,瘦柏清溪,象武侯的静恬,是武侯的墓坟武侯的祠馆;一带土坡儿是定军山。平静的田园,古代的血战,使人兴奋,感叹,留恋:多么长久的历史,多么美丽的山川,小小的村里,古史古迹世代相传,绿树上飘扬着白日青天。入了种着红时香稻的小平原,帆影缓缓,江水展宽。”
  “褒城过渡,汉中远;噢,汉中,汉中,多么香甜,多么悠远,这名字,多么尊严!汉王台后,古秀的亭园,倚楼眺望,远山四面,汉水在南。”
  “新旧石门夹岸依山;古代的艰难,今人的血汗,历史的倔强今古不变!魏王的‘衮雪’动荡在流水间。碧涧千转,山路回环,古迹传说象鸟音不断,诉说着历史的艰难光灿。”
  诗文对汉中小江南的壮美景色感叹不已,说汉中“景色南北相兼,水似江南,人在秦川”。另一方面,老舍也写出了汉中当时生产力低下落后和汉中军民同仇敌忾的抗战决心,诗云:“看,这汉中丰富的天产,有几样经过人手的提炼?小小的工业刚在发端,油漆、纸张、肥皂还糙笨的可怜!认识了经济的争战,才明白侵略者的凶残,为封锁与消灭投下了如雨的炸弹;在我们,只有建设才能抗战!沙场的血,工厂的烟,从这土布与土药的展览,我想象,我切盼,会光荣地创出民族的春天!”
   老舍对西北的眷恋
  老舍在对《剑北篇》创作的自我评价中说:“1940年前后,其时正是抗日战争的困难时期。作者对日寇侵略的愤慨之情,对国家民族的热爱之心,于诗文中时时见之。”
  冯玉祥将军曾以他自诩的“丘八体”为老舍写下这样一首诗:“老舍先生不顾家,提个小箱撵中华;满腔热血尤如此,全民抗战笔生花。”
  除了《剑北篇》,老舍还写了《归自西北》的文章,文中充满热情地赞述:“从富源、从历史、从国际路线、从时局、从民族与宗教这几个方面来看,我们都应该立即矫正一向对西北的误解与望而生畏的态度。而且,特别值得我们注意与兴奋的,我们在抗战中有了一个新西北。”因此,他倡议有识之士“注意西北,到西北去。”他也认为“建设的心理已在西北存在,但人才还差得很多,那才是西北的真正问题。”
  此外,老舍先生意犹未尽,1940年7月,还写有《西北是块宝地》的文章,刊登在浙江金华建国出版社出版的创刊号《建国月刊》上,从文字中我们不难看出,老舍通过抗战劳军的西北之行,从而喜欢上这块热土,他心系西北,对西北充满了热情与冀望。
  老舍来到汉中,那已经是80多年以前的事情。老舍的足迹就像一枚戳记一样,深深地盖在这片热土之上。今天的汉中,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老舍先生九泉下有知,他定会为汉中今天所取得的成就而倍感欣慰。